第72章 目下无尘5

晨雨潇潇,打在朱红色的伞面上凝聚成一颗颗珠子,骨碌碌的滚着,砸在冷硬的青石板上,溅开一朵朵水花。

伞下站着的是个身姿单薄的少年,望其形影,翩然若惊飞的鸿雁,婉约若游动的蛟龙,似洛河之神。

他站在潇湘细雨中,若轻云笼月,似回风旋雪,雾一般的缥缈。

“云清,你说、还要杀几个,这洛京城里的芍药花才能都染个通透?”

“我花开后百花杀,这洛京虽不是长安城,这芍药也非牡丹,可要将这洛京城里的芍药花染个通透,也还是差了点。”

殷红的血混在雨水里,在昏暗的巷子里蔓延,肆意开着浮艳的花。

白雪卿的脸上还留着血花,红得刺眼,瞧着倒像是雪地落了红梅。

他绕过那几具在雨水中逐渐冰冷的尸体,将那把钉在墙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心跳声离的很近,怦怦、怦怦……

白雪卿朝这道心跳声靠了过去,在剩下的刺客耳边低语道:“我的花还差点颜色,你看着也是个硬骨头。”

说着,他手里的匕首往人家心窝子捅了过去,甚至还搅了几下。

白云清站在不远处,戴着一张狐面具,也撑着一把沾了血的油纸伞,静静的看着巷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

跟着白雪卿身边遭的刺杀多了,她也就习惯了,甚至有些厌烦。

人就是这样,某些事一旦习惯了,就算有朝一日换位而行,也能眼皮子都不眨的下手。

白云清轻声道:“该走了小舅舅,再不走,该赶不上时辰去伽蓝寺了。”

她转了身,往停在巷口的马车走了过去。

白雪卿擦了擦手上的血,沾血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我还没找他们算账,他们倒是上赶着投胎。”

真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你偏听闻就去死、活腻味了。

“顾衣,放在书房的东西你去送到那几个文官手里。”

他擦干净脸上的血,撑着伞,慢慢朝外走,每一步都踩着殷红的血。

屋瓦上,几声轻响,如人掠过。

人总是往上走的,可上头那几个位子满了,就该寻个机会让这位子空出来。

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不可或缺的,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是如此。

昏庸无能的君主,就算取而代之,也不为过。

这天下本就不是一姓独有,历代君王皆不同姓,凭什么他白家不能是下一代王族?

白雪卿这般想着,上了马车,便有些沉默。

他身上仍带着血腥味,混在马车里焚的香料味儿里,很快便被驱散。

白云清接过他那件沾血的白外袍,妥帖的收了起来,又从暗格里取了件绣着暗纹的月白外袍给他。

她犹豫了一下,问:“小舅舅,你打算造反么?”

说着,她两只手便攥在一起了。

白云清有这个猜测已经很久了。

甚至,白雪卿也没有避讳过她。

一些藏在暗处的东西,白云清是知道的。

就比如说,手握兵符的言候是白家某个偏房亲戚的养子、御史台的安御史是昭和公主的人……

白雪卿伸手揉了揉白云清的脑袋,淡淡的说道:“这有何不可?”

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这大逆不道的事与他吃碗桃花粥没什么不同。

白云清低着头,应了一声:“可若失败了。”

她没说下去,这实在是大逆不道。

君为臣纲,流传了千年之久,谋朝篡位这种念头,光是出现在脑子里都是大逆不道的,更别说白雪卿已经准备上了。

白雪卿往后一靠:“这种事,成王败寇,我秦国公府脱于洛京白家,白家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也留了后手,若事不成,白家自然是能从这场角逐天下的棋盘离开。

听到这里,白云清按了按眉心。

她沉默了一下,问:“若我进宫,以当今天子贪花好色的性子,要得宠应是不难。”

何止不难,以白云清的身份容貌进宫,她若有意周旋,便是除了中宫皇后取而代之也不是不能。

白雪卿笑了一声,抬手敲了敲白云清的脑袋:“你在说什么啊,那皇帝都多大岁数了,他年纪小最小的皇子都比你大上几岁,让你进宫,我可舍不得。”

“可是小舅舅。”

“好了,别再提了,就算要进宫也轮不到你。”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行至城门口的时候,竟有雷霆作响。

白云清被这雷吓了一跳,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的抓住白雪卿的衣袖攥着。

白雪卿倒是不怕,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不太重要的事。

没记错的话,今日便是兵部尚书嫁女的日子,也不知道刘喜那阉人会不会去赴宴。

“哎呀!要死啊!恶通天你走快点!”

“师傅我走不快啊!你等等徒儿啊!”

正想着,外头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听这两道声音,应都是男子,只是年纪上有些差异,竟是年少的是师傅,年长的是徒儿。

白云清掀开侧窗帘子看了一眼:“是两个江湖人,应是外出忘了带伞。”

正说着,这马车便颠簸起来,好一会才停住。

白云清往白雪卿的方向走了几步,掀开他身边重重掩映的纱幔,担忧的看了看软榻上躺着的付清词,见他仍在睡,并未因这点颠簸伤到,便松了一口气。

外头传来一声呵斥:“哪来的泼皮无赖!竟敢冲撞贵人!”

“徒儿你好惨啊!这些个当官的不把人命看在眼里爱!可怜你年纪轻轻的,上有八十老娘,下有三岁小孩,竟就这样死了!师傅我没本事啊!不能给你报仇啊!我可怜的徒儿啊!”

暗红的血从地上躺着的年轻汉子身下不断流出,混在冰冷的雨里四处爬开,在这雷雨天实在是吓人。

扑在汉子身上痛哭的少年衣着破旧,看起来显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他自顾自的痛哭着,像是没注意到撞人的马车是谁家的,只是一味哭着这个年轻汉子如何命苦。

雨水忽然停了下来,仍是听得到雨声,却没再打到小鱼儿身上。

小鱼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那马车里的人下来了,正拿着伞站在他的身边。

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入眼一双锦绣面的绣花鞋,碧水一般的颜色,拿银线绣了几朵莲花,应是位大家小姐。

这种大家闺秀心肠软,最是见不得人间疾苦,给银子应会十分大方!

心下有了成算,小鱼儿哭得更起劲了,反正这大雨天的,谁能分得清他脸上到底有没有泪水?

白云清确实被他哭软了心肠,不过却是想起了幼时在江南烟花之地的过往。

她那时还不叫白云清,而叫江玉燕。

也不是秦国公府的表小姐,而是一个没有生父的私生女。

白云清将伞往小鱼儿身上移了过去,她自己大半个身子进了雨里。

小鱼儿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把伞遮在他身上,自个去进了雨里。

雨水打湿了白云清大半个身子,湿漉漉的衣裳贴在她身上,看起来十分难受。

寒风吹来,衣摆云袖随风招摇,像是春水泛起了涟漪,开出大朵水花。

白云清将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在雨水侵蚀下,逐渐苍白的脸。

这张在雨中失了血色的脸,皎若皓月入星河,灼似青莲染绿波,透着淡淡的忧郁。

若白雪卿是山雾迷影间,冷淡肆意的洛河之神,那白云清便是江南烟雨深处,听闻人间烟火繁华,折桂落尘的皓月。

一抹白色,皆是风华绝代,却是截然不同的两道祸水。

两道掀起腥风血雨,一眼看去比谁都不沾烟火,可却都藏着一颗不臣之心的祸水。

等小鱼儿反应回来,他已经跟着白云清上了马车。

这是被鬼迷了心窍吗?他怎么就跟上来了?!

小鱼儿心下懊恼,十分不明白自个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跟着人家上了马车。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马车里都有些什么,目光落在侧窗处听雨的人身上,瞬间起了汗毛。

小鱼儿来洛京城也有些日子了,和三教九流都混了一遍,也知道些不算重要却一定得知道的东西。

就比如,秦国公府的世子白珏长什么样。

“你看我做什么?还未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雪卿将手里的茶盏放了下来,目光落在小鱼儿的身上,散漫的问了一句。

小鱼儿故作伤心的说道:“在下自幼混迹江湖,也没个正经名字,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鱼儿。”

他一边说一边哭,流的眼泪十分的多,看起来真的十分伤心。

白雪卿起了身,在小鱼儿警惕的目光里开了个暗格:“公子身上的衣物都湿透了,若不嫌弃,还请请披上,也免得遭了风寒之苦。”

莫约是顾及小鱼儿刚没了“亲人”,白雪卿将锦被往书案上一放,便取了把油纸伞下了马车。

小鱼儿看了眼那身看着便十分贵重的衣物,蹙了蹙眉,目光忽然落在被纱幔重重遮掩的地方。

他刚刚听见那边传来了男人的咳嗽声。

小鱼儿打了个激灵,有些拿不住主意,只是防备的看着那边。

他也是听说过的,那些世家大族私底下常有些腌臜事。

这不会就这么巧,他好死不死就遇上了?

这心里像是有个猫爪子在挠,挠得小鱼儿好奇心越来越重。

他轻轻走了过去,掀开侧窗帘子一看,发现马车停在了城门口,有两个撑着油纸伞的身影立在守城的士兵里,正说着什么。

小鱼儿狠了狠心,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掀开纱幔一看!

猛地对上了一双满是疲倦的眼睛!

有点想,白雪卿准备好了造反条件,白云清(江玉燕)实施了造反,娶花无缺当了她的男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目下无尘5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只此烟火里

雾色难抵

隔壁孟先生

离航

小船三年又三年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综武侠』雪卿非臣
连载中凛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