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人所追寻的,往往是得不到的;而人所怀念的,往往是已经失去的东西。

抓在手心里的,反而会忽视,会逃避。

究竟是失去之后才会意识到其重要性,还是说重要之物,都是抓不住的东西,终究会逝去?

明明,已经那样拼尽全力的失去留住了。

“失踪了?你说他一直待在房间里,门是上锁的,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失踪了?”

“我不是说过,一只鸽子也不准放走吗?”

“我只离开了五日,你们就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劫持走了?!”

“咱们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也没有放人来过此处,是不是言大夫自己走的……”有人迟疑道。

“他的轮车还在屋里,他是怎么离开的?你们告诉我?”

“若是同旁人里应外合……”

此人话音未落,东方盛一掌猛地拍在桌上,实木的桌子登时就陷进去一个手掌印,而掌印边的木屑打在说话人身上,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主人盛怒之下,无人敢再说话。

只有似乎想起什么的步惊蝉,又一次在冬日惊出一身冷汗。

东方盛轻易看出他神色不对,转头望向他。

步惊蝉自是不敢隐瞒,忙道:“若说接近过言大夫……此地的,属下倒想起两个人来,只是……”

“说。”

“其中一人是教主,还有一人是……童堂主。”

若说任我行的名字,在东方盛的意料之中,那么童百熊的到来,则与之截然不同。

“童大哥……”东方盛迟疑片刻,选择相信对方,将怀疑放在任我行的身上。

“我早该料到的……”他喃喃,与此同时,更多的则是懊悔。

若他没有可以离开此处、若他没有一时冲动做出那种事、若他没有躲避也没有迁怒,将自己的心意完完整整告诉言无咎……

可,因为爱他,所以既恨他的欺骗,又不敢听他的解释;因为一段自作自受的无望的感情,反而伤害了自己爱着的人。

这样的话说出口后,难道还会有更好的下场吗?

无论怎样走,都是死局。

东方盛此时,竟不期想起当日言无咎为他卜的那一卦。

“原来,是我命该如此。”

“是我牵连了他。”

东方盛看着好似根本没有变化但显得格外阴森,好像照不进一点阳光的房间,面色如晦。

若这次能找回他……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可以抹去,他会好好同言无咎道歉,他再也不求其他,只要能与从前一般……

“言大夫?本座也已经多日未见他了。怎么,东方莫非怀疑是本座将言大夫带走了么?”任我行坐在殿上,鎏金的房梁自他脸上投射下偌大阴影,难辨其喜怒。

东方盛心中憋闷,宛如吞下一口火炭,然而仍要态度恭敬,语气卑微:“这……属下不敢,只是听闻教主多次欲请言大夫入教,故而此次不见他行踪,以为言大夫已经被您收入麾下,故而来此一问。”

任我行叹一口气:“本座的确有封赏言大夫之心,可惜,言大夫却不欲入此门中。东方堂主,你找错地方了。”

东方盛三分狐疑,三分思虑。

他以为任我行控制言无咎的目的就在拿捏他,若言无咎在任我行手中,那他怎样也该透露一些消息出来。

但……他表现得好像当真与此事无关一般,岂不奇怪?

正当时,任我行好似随口道:“前几日,我倒是见童堂主手提两个包裹,背着言大夫在夜里赏景。想来,那就是言大夫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罢。东方堂主想知道言大夫的下落,不如去问问童堂主?”

乍一听闻此信,东方盛甚至忘记一直以来毕恭毕敬的伪装,径直抬起头来注视着任我行意味深长的神情,愣在了原地。

……

“不错,是我带他走的。”童百熊大方承认。

东方盛原本准备许多腹稿打算套他的话,却没想到甫一见面对方就如此坦荡直言。这下准备的那些话用不上了,心中的憋闷也无处消解,只得咽下。

他语塞许久,道:“童大哥,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明明知道我……”

他说不下去了。

童百熊替他开口:“知道你过分在乎言大夫到了古怪的地步?还是知道你把人家囚禁起来就差反目成仇了?”

东方盛:“这……我……”

“……什么叫到了古怪的地步?”东方盛迟疑。

童百熊无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对他不一般吧?根本不像是招揽神医的态度,都快像是求着人家多看你一眼了,上次大家一起喝酒,你为了他……”

他本意是说东方盛已经将言无咎神化了,但话出口不知为何心中也有些别扭,本想提起的事也哏在嘴边,莫名说不出口。但他对这类事情实在是一窍不通,故而尚未意识到这究竟是怎样一种状况。

他只是在打哏之后,潜意识里住嘴转移话题,“你现在来问我,又是什么个想法?”

“我不知道。”他说到此处眸色有一瞬的晦暗艰涩,像是内心在激烈斗争。或许……他现在想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言无咎也不肯的。

但童百熊会错意,以为他还在闹那些莫名其妙的别扭,反而激将道:“若你不好好待人家,非要来这一套,那让言大夫待在我那儿也挺好。”

东方盛果然神情瞬间激烈起来:“不可!”

童百熊“哦?”了一声,又问:“为何?”

东方盛不语,片刻后犹带几分僵硬的反问:“童大哥……你留他做什么?”

童百熊瞪大眼睛,感慨道:“做什么?那可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医啊,我当然乐意好吃好喝供着,万一有哪天真出问题,那不是白捡一条命?何况,人家性格又好,样貌又俊,和他搞好关系,何乐不为?”

听见这话,或许是因为他想起那被‘冒名顶替’的救命之恩,想起那名下落不明的老大夫。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童百熊后面那句话也不假,但凭凭言无咎的样貌、智谋和性格中任何一样,愿意供养他作客卿、座上宾的人也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他心中生出恐慌,反而催生出一句自己也不认可的冷嘲。

“就凭他么?”

童百熊这下可真是皱起了眉,他盯着东方盛半晌,缓缓道:“就凭言无咎这三个名字,也合我的意。”

“他根本就不通医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即使如此,你也合意?!”他话音落下,自己也呆住了。

“你说什么?”童百熊讶异。

“……”东方盛沉默不语。

他本不想将此事说给任何人,但不知为何,刚刚竟脱口而出。

童百熊看他这样,反而相信他说的不是气话,反而真是这样认为。

“你凭何这样以为?”他问。

许久,东方盛缓缓道出经过。

起初,童百熊听过也信了八分,但后面越想越不对劲,猛地叫停:“等等等等,你说他根本不通医术,平一指也知道?”

东方盛点点头。

童百熊摸着下巴:“那这就奇怪了,因为平一指好似很推崇言大夫似的,愿意帮他忙,还夸赞过他的医术……就是前几日的事。但若按你的说法,他早早就该知道言无咎不通医术,是个骗子了啊?”

东方盛怔愣住。

“……”

“……是任我行?”

“任我行!”

他二人异口同声道。

紧接着,童百熊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不好!”

倘若真如他们所想,那任我行所针对的便不是东方盛而是言无咎,虽尚未完全想明关节,他对言无咎的在意程度会远超二人想象。

原先,他以为将言无咎送离黑木崖,任我行鞭长莫及,便会另想它法;但若任我行只为得到言无咎呢?他所遣调的势力,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谁也不知道任我行手下的暗卫势力极限在何处。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任我行还是日月神教左使之时,篡位前任教主后,将其逃入大江南北、实力皆在武林一流行列的麾下八十九颗人头悉数砍下,在祭坛上摆的整整齐齐,以示权威。

“走,现下就动身!”两人跃上良驹,疾驰而过,马蹄落在地面上激起扬尘,与此同时,大雪纷至。

又是一场浩大的霜雪,掩埋道路上的车辙和马蹄印,也遮蔽了过客双眼。

快些、再快些,马鞭在半空中挥甩,风雪自领口灌入躯壳,落满斗篷。紧握着缰绳的手好似快要失去知觉。

是因为冷风,也是因为恐慌。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想。

若不是我听信了那些浑话,若我愿意相信无咎哥,若我能坐下好好与他谈一谈……

他在每一个分叉口,都做了最错的决定。

而他每次都在错误的方向上疾驰,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如今向童百熊为言无咎安排的府邸狂奔的做法,是否也是错误的呢……

缰绳猛地被勒紧,枣红色的马被猛地提起前蹄,止步时发出一声嘶鸣。

“怎么了?”童百熊回神时勒马,隔着老远问他。

“童大哥,你一个人过去探勘,倘若无咎哥还在那里,你就在那陪着他,叫信使递信给我,我看到后再赶过去。”

童百熊:“你怕见他?”

东方盛:“我怕见不到他。”

我怕我走的这条路,又是错的。

他话音落下,就猛地调转马头,向黑木崖方向回去。

童百熊先是不解,继而想明白什么似的,恍然。

他一边往自己安置言无咎的府邸奔去,一边在心中琢磨:“这两人不亏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连想法都类似了起来……”

这想法好像也有些古怪。

终究还是摇摇头,将这些抛在脑后。

先确认言无咎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

马蹄声响,马蹄声止。

其中一人看见了大开的门庭,和空无一人的院落。

另一人的目光,停在了一间昏暗的偏殿之中。

偏殿里,任我行掐着言无咎的脖子,轻声问:“言大夫,你的确不通医术,真正有生死人肉白骨功效的,是你的肉……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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