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淼吐得头晕眼花，要不是红头罩有先见之明狠狠按住了自己的腰带，何淼差点把他裤子扯下去。
“D先生，距离到哥谭还有多远？”
红头罩一手拽着裤子，一手像拎塑料袋一样把何淼从地上拎了起来堆在摩托车上。
“快到了，再忍十分钟。”
十分钟……何淼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红头罩也着急回哥谭，按估算那一船走私贩应该就快到哥谭港了。摸了那么久才摸到黑面具的尾巴，他可不想白白错失任何一个用暴力敲打哥谭软骨头们的腿骨的机会。这次应该能敲出不少情报来。
“抱紧了。”何淼还没从扑面而来的夜风里缓过神来，闻言立刻伸出胳膊紧紧的箍住D先生的腰。红头罩猝不及防被勒的咳嗽了一下。
“咳….也不用那么紧。”
“不行。”唯一的乘客坚定地摇摇头。“我还年轻，还不想死。”
或许是之前已经被“哥谭速度”折磨到就剩一口气吊着，何淼整个人处于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靠着求生的本能牢牢挂在D先生身上，但是任何人看一眼就会发现这人已经灵魂出窍了。处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下，何淼倒是没受太多晕车的痛苦。
梦游一样被D先生从摩托车上搬下来，何淼拎着箱子呆滞地站在路边。等他终于回神要向D先生道谢的时候，才发现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什么时候开走的？居然一点声音也没听到。”何淼嘟囔道。
隐约记得D先生临走前好像跟他说过这里已经是哥谭了。
何淼深吸了一口气，潮湿的、带着泥土腥气的空气顺着气管湿润肺部，隐约还能闻到一丝丝甜腻**的栀子花香和一些不太好闻的属于垃圾堆发酵的气味。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满是低头疾走的行人，看起来没有人愿意在夜晚的街道上多待一秒，而拎着箱子毫无防备站在路边的何淼就像是个离群的狍子。偶尔能听见远处的巷子里传来骚动声，几条街道外推搡叫骂、沉闷的物体受到撞击的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持续一段时间后又挨个变得寂静。路过的行人习以为常不愿意为这些背景音多浪费一个眼神，似乎是被什么驱赶着一样离开了。
何淼仅仅是刚落脚到这片土地，就感受到了来自暗处的强烈注视。那是有什么肮脏恶毒的东西在暗中窥伺。
何淼手腕一动，一根魔杖已经从袖管中悄悄地滑进掌心。
哥谭……他确实认识地太浅薄了。
衣服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何淼打开，发现是地区服务商运营短信和哥谭本地的新闻推送。
第一条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欢迎来到哥谭。”
第二条则精彩多了，甚至配上了现场照片：“本报讯，法尔科内专机于今日在哥谭机场起飞失败，撞毁机场内其余二十家飞机。据悉，哥谭机场在未来六个月内将长期处于关闭状态以进行机场维修工作。”
何淼抿着嘴，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往哥谭来了。此刻他的感觉就像是远看发现了一个旷寂已久的山洞，走近一看，密密麻麻的蝙蝠正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将路过的旅人拽入深渊。
何淼现在已经站在山洞门口且无路可退了。
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头铁，干他就完了。
何淼在心中给自己默默打气，实在不行就给格兰杰写信，打不过就叫家长。
顺着地图上的标记，何淼在绕过七八条巷子，放到了四五个试图攻击他的流浪汉之后，终于寻到了雇主所在地。
一个酒吧会所。
一个又大又豪华的酒吧会所。
何淼念着那闪闪发亮的门头，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痛。
“冰山会所？”
皱着眉，举着一根手指头像雨刷器一样向下刷新自己的邮箱，终于重新找到了那封来自“红头罩”的职位邀请邮件。
“亲爱的何淼——
很荣幸地通知您已被我司录取。
请于X月X日前前往以下地址进行入职，具体薪资待遇以招聘信息为准。
如有需求也可另议。”
基于何淼在校期间的各种实习经历以及之前的招聘沟通，对方应该至少是个能提供五险一金的规范法人公司。
会所倒是也有法人，但它规范吗？
何淼站在门口左右为难，心里的碎碎念都快刷屏溢出来了：第一份工作要是不规范的话会不会影响以后跳槽啊，万一这是个不法会所，会不会被警察一锅端，如果被一锅端了，他会不会也被牵连，就不干净了啊……
何淼纠结得眉毛都要打结了。然而手里的箱子再怎么魔法减负也还有重量在，毕竟提了一路，此刻坠得他手腕生疼。正当他准备悄悄来个悬浮咒的时候突然有人哐得一声推开了面前的大门，吓得他将溜到手心的魔杖又塞了回去。
“喝酒就进来，没钱就滚出去。”
何淼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才确认那是对他说的。
一个金发姑娘叼着细长的烟卷站在他面前的台阶上，挡住背后门里倾泻的光源，一手微微弯曲挡着夜间来风，朱红的丹蔻按开造型别致的打火机，橘色的火焰“砰”地一下跳进夜色，微微映热了女孩胸口的粉色亮片。
“我是来应聘的。”
可能是门内的声音太过嘈杂，金发女孩皱着眉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应聘。老板是红头罩。”何淼举起手机让看那封邮件。
金发姑娘一眼扫完了邮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嘟囔道：“这里所有人的老板都是红头罩。”
很好，是个小有规模的私企。何淼心里想。
“跟我来吧。里面正在营业，所以——”金发女孩说到这里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又捏着子怪里怪气地喊他“学生仔”。
“——学生仔，别大惊小怪。”
黑酸枣木的厚重大门被无声推开，仿佛有人猛地调大了音量，原来从门缝里透出的嘈杂舞曲和喧闹声瞬间变得震耳欲聋，摇滚的鼓点仿佛敲在他的心脏和耳膜上，咚咚咚咚。舞池里有衣不蔽体的脱衣舞者尽情热舞，周围围满了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大部分都顶着一张过度摄入酒精的脸，摇头晃脑，放情尖叫。
金发姑娘灵活的穿梭在侍应生和各色客人中间，甚至从不知哪个客人的卡座里顺手提了一杯香槟。她靠在扶手楼梯的转角，得意地看着何淼拎着箱子笨拙地在人潮里前行，有时撞到哪个女人的后背，有时又踩到了哪个男人的脚。总之一路上磕磕绊绊，不停道歉。等到何淼晕头转向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金发姑娘才大发慈悲的伸出一只手，拎着他的衣领上了二楼的会客厅。
“学生仔没去过酒吧？”
“我叫何淼。”还没入职就被人取外号，万一职场霸凌里怎么办？想到这里，何淼严肃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大学里也有酒吧，但是和这里的，不太一样。”
比起酒吧，金发姑娘好像对他的名字更感兴趣，她突然笑意盈盈地探身，夸张的挪动嘴巴好让何淼看清她发音的过程。
“He…Meow？”
“？”
经过一番“友好”交流，何淼终于成功让金发姑娘放弃喊他Kitty。
“我的自然性别是男性，心理性别也是男性。”何淼严肃的看着她，“如果你再叫我Kitty，我就会叫你金毛大猩猩。”
“我发誓。”
看起来幼稚的威胁却格外好用，金发姑娘扁扁嘴示意让步，然后故意重重地放下一杯柠檬水，挪到沙发的另一头去抽烟了。
金发女孩叫做薇薇安，是这里的调酒师。
“企鹅人还在的时候我就在这干活了。企鹅人走了之后，新老板倒是换了不少人。我见了许多新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何淼不明所以的指着自己，“我怎么了？”
“清澈、愚蠢。”薇薇安朝他脸上吐了口烟，乐滋滋地看着何淼被呛地直皱眉。
“像你这样的人，在哥谭待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和我们一样。你那个蠢样子走在哥谭街头就像在跟别人说，来抢我啊。”
“我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弱。或许你看到的我并不是我真实的样子。”何淼认真为自己申辩。
“随便吧，不管你怎么伪装，我都不在乎。但我敢肯定你手上肯定没沾过血。”薇薇安得意洋洋的举着手里的烟。
何淼一愣。他很幸运，在遇到格兰杰之前，他一直生活在没有战火的地方。遇到格兰杰之后，他从对方那里听说了很多巫师界那一场大战的细节，但是纵使是再多的死亡和伤痛，经过时间和转述之后，都变得苍白遥远。
而哥谭似乎正在经历一些新鲜的创口。
他未来的老板没有让薇薇安为难他太久，似乎在薇薇安招待他的时候已经准备好接待他了，只是不知为什么拖了这么久。
薇薇安给了他一个眼神，何淼顺着薇薇安眼神的方向看见一扇几乎隐藏在墙壁里的门。如果不是有个把手，那里完全就是一堵墙的模样。
当何淼拎着箱子起身时，薇薇安手里的烟正好烧到手指。
沙哑的嗓音在何淼身后响起：“祝你好运。”
那扇藏起来的门很重，何淼费了些力气才能推开。办公室里亮如白昼，何淼被天花板上闪亮逼人的水晶灯晃到了眼睛，使劲眨了眨眼才看清这间办公室的全貌。这似乎是一间极简主义者的办公室，书柜、书桌以及舒适的旋转椅构成了这个房间的全部。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何淼，他能在黑夜漆图的玻璃上看见自己白色的外套，同时也看到背对着他的旋转椅里有红色的东西隐约浮现。举步踏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见了深色地毯上的一些褐色污渍。可能是打翻的葡萄酒，他心想。
“哥谭是个危险的城市。”他的老板开始说话了，“我不确定让你来为我工作是否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不可否认，你非常优秀，非常。”
他的老板甚至连用了两个副词来形容他的优秀！何淼内内心有点激动，但他还是克制的开口：“十分感谢您的赏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见本该慢慢转向他，负责制造氛围感出场的旋转椅似乎停顿了一下。
“我希望你能适应哥谭，留在哥谭。”随着话音而逐渐显露的是一双包裹在紧身裤里修长有力的大腿，何淼总觉自己似乎应该熟悉它的手感。
“虽然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还请允许我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冰山会所的老板，你可以叫我——”
”红头罩。“
”D先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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