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我白天太在意比尔家的案子了，晚上回去就做梦了。”
因为一连串的梦中梦中梦，而将自己搞得筋疲力竭的迪克捂着额头瘫在椅子上。
“你小子挺有艳福的啊。”
“···不是那种梦。”被调侃的迪克双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搭配着眼底的黑眼圈，显得凌乱又颓废。“我只是梦到了一只天鹅——当然，是真天鹅的那一种，我梦见她展开翅膀从高空滑翔至波光粼粼的湖面，她用那双类人的双眼静静注视着我，时不时用自己的喙去梳理身上的毛发——就在我准备往前一步的时候，我听到乌鸦和杜鹃的叫声从我身后突然响起。”
“等等？”约翰从自己的办公位探出头来。“你居然能分别乌鸦和杜鹃的叫声？”
“···略有涉猎吧，纯属个人兴趣。”
迪克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梦就好像在暗示我什么一样，虽然我从来没有去过比尔庄园，但却莫名觉得梦里黑天鹅所处的地方就是比尔家，她就是被囚禁在庄园内的阿莉丝···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约翰，我只是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你已经不再是蝙蝠侠的小跟屁虫了，迪克·格雷森。
当你佩戴上警徽的时候，或许你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来拯救那个姑娘。
一晚上都没休息好的迪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朝着给自己递来一杯咖啡的女协警笑了笑，在得到对方别有深意的眼神后，却不期然的想到了那天在墓园里见到的阿莉丝·比尔。
身在警局，迪克很轻易的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得到了阿莉丝警局问话的视频。
其实昨天晚上在睡觉前他研究了一晚上。
所以黑天鹅当晚就出现在他的梦里。
“——出事了！”迪克还在跟约翰闲聊昨天路上遇到了一起抢劫案，迪克始终认为那是一个盗窃团伙，而约翰据理力争的不想要多管闲事。“出大事了！诺顿·比尔被发现身死在教堂的正殿！案发现场爱德华·比尔手里拿着沾血的凶器，但最后出面认罪的是阿莉丝·比尔！”
“什么？”
迪克还没消化完信息，一旁的约翰已经动作迅速的拿上出勤的外套。
“动起来，小子。”约翰先一步坐进了警察的副驾驶座，他在迪克手忙脚乱想要系好安全带的同时点了一根烟。“其实往好处想想，这或许是黑天鹅最名正言顺脱离比尔那群疯子的好机会，显然之前她想要通过教堂的势力来保全自己，可诺顿那家伙压根不在意，唯一能钳制住他的爱德华赶到现场后，与自己的亲叔叔发生争执最后失手杀人，再合理不过的发展。”
“是吗？”迪克总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比尔不会允许家族最后的继承人变成一个杀人犯，所以另一个在案发现场的人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黑天鹅比任何人都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主动承认自己的罪状，反而能够留住一条命。”约翰缓缓的吐出一个烟圈。“她的主动加上爱德华对她的痴迷，黑天鹅不会出事。”
“可杀人的真的是她吗？”
“不重要。”约翰是这么回答迪克的。“即便所有人知道真相，也会装作一无所知。”
“这样是正确的吗？”
“至少是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布鲁德海文是一座美丽的海港城市，曾以捕鲸闻名，即便后来因为动物保护法的出台而逐渐落寞、罪恶滋生。“黑天鹅逃离了比尔的控制，得以幸存的爱德华·比尔会竭尽全力保全替自己顶罪的继母，等到警察和法庭都走完一个过场以后呢，比尔家为黑天鹅支付昂贵的保释金，等犒劳完整个事件中都出过力的人员后，皆大欢喜。”
“那她呢？”被保释出来的黑天鹅会遭遇什么呢？“她会怎么样？”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被爱德华·比尔接回去赡养咯。”
“最坏的结果呢？”
“可能会在监狱里连被保释的机会都等不到吧。”约翰咂巴着嘴，开始埋怨局长为什么会把这样年轻的毛头小子安排给自己，明知道他最远大的志向就是平稳活到退休。“只要黑天鹅身死，无论杀害加尔罗和诺顿的凶手是谁，最后都会变成她，与其让她活着提醒所有人事实的真相，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黑天鹅大概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或许对她来讲——”
“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
迪克见到阿莉丝·比尔的时候，她正安静的坐在教堂的椅子上。
这次她没用黑纱遮住脸，于是过于年轻苍白的面容就这么出现在了迪克面前。
“···格雷森警官。”
背对着耶稣神像的女人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警察。
缓缓眨眼后开口道：“我想我应该没有记错。”
“阿莉丝小姐。”教堂外是吵杂的人群，今天原本应该是礼拜的日子，信徒都虔诚的赶往自己的圣地，没成想却目睹一起凶案的发生。“你愿意跟我说一下案发当时的具体情况吗？”
阿莉丝·比尔笑了起来。
她或许不是大众审美中的那种美人，但没人会不认可她美丽的事实。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故事呢？”
“我想知道真相。”迪克诚恳的眼睛足以融化这个世界上最冰冷的心。“我已经知道了另一个对外的版本，所以我现在想要从你口中知道的，是‘阿莉丝’视角所看到的一切，可以吗？”
不是所有人口中唯美凄凉的黑天鹅，也不是身份尊贵但却失去自由的阿莉丝·比尔。
仅仅只是阿莉丝。
“你可真是一个奇怪的人。”阿莉丝用那双眼睛凝视着他，就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一样。“不过你想听故事的话，我倒是有个有趣的故事可以讲给你听···你，想听吗？”
“荣幸之至。”
“女孩十一岁就被父母卖给了剧团的人，她苦练六年登上盛大的舞台，在万众喝彩中感觉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阿莉丝用第三者的视角给迪克讲述自己的故事。“年轻的她不知道被觊觎、被占有是一种怎样可怕的感觉，她被金钱晃花了眼，她被权势捂住了嘴巴，她其实不是个多好的姑娘，但当她不到二十岁就成为某位大人物的夫人时，她没预想到自己的未来。”
“你想来一杯热可可吗？”
“不用了，警官。”阿莉丝摇摇头，深沉的眼睛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向了外面。“喜怒无常的丈夫、敏感多思的继子，控制欲极强的小叔子，女孩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中战战兢兢的活着。”
“她察觉到了三个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她利用自身弱小的怜爱在夹缝中生存。”
阿莉丝坦诚了她的小心思。
“加尔罗对他的继承人并不满意，但也同样忌惮能力出众的诺顿。”女人的轻言细语，就像是盛夏会吹拂过的晚风。“他的死亡我并不意外，因为诺顿早早策划好了一切，他很聪明。”
“——但他没有你聪明。”
迪克在阿莉丝的面前半蹲下来，仰视女人的同时，也将她所有表情尽收眼底。
“那把沾血的拆信刀，是你故意留在现场的。”
早在听到约翰说获罪也是黑天鹅逃避比尔家族的一种方式时，迪克就已经想到了。
“可惜那个时候我没在警局见到你。”阿莉丝用遗憾的眼神望着他，那种已经提前计划好自己结局并坦然接受的释怀，是迪克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不然，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了。”
“他喝醉酒后，会让我一遍又一遍的跳黑天鹅的剧目。”
阿莉丝抬起手梳理迪克之前揉乱的头发，动作那么的温柔。
迪克似乎明白为什么爱德华会对她这般的着迷。“光脚踩在玻璃上的感觉真的很糟，但他们却说很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再也不能起舞了，于是在他们的口中，我变成了不完美的残次品···后来有人说断臂的维纳斯是艺术，那不能跳舞的黑天鹅应该也是艺术。”
迪克的心脏伴随着女人的描述一紧。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真诚，真诚到女人甚至都开始觉得有一丝丝的不忍了。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艺术。”阿莉丝放下了手。“我想要活着。”
她垂下了眼睛，就像是天鹅收拢自己的羽毛。
“诺顿想要对他动手在我的计划之外。”
阿莉丝叹息着说道：“所以我想办法让自己变成了计划之中。”
只是阿莉丝还是太低估比尔家能够做到哪一步了，她被无罪释放，被再次带回庄园。
“我不是替他顶罪。”
迪克听见女人轻声再说：“而是本来他会动手，就是因为我。”
“离开了也好。”阿莉丝尾音上扬，像是在哼歌一样。“你知道吗？格雷森警官。”
“天鹅其实，是会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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