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他们吃饭的餐厅叫“欢乐时光”。
亚瑟跟着霍普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霍普今天的头发有些凌乱，但那双蓝眼睛依旧迷人。
亚瑟觉得现在发生的事情荒诞的就像是一出滑稽剧，但他从没奢求过自己能有滑稽剧里的完美结局。
“你觉得怎么样？”霍普展现出一个笑容，温暖柔软的笑容。
亚瑟没有立即回话，他转头仔仔细细的看了这家小餐厅：很普通的家庭餐厅。
碎花布铺着的餐桌，洁白餐巾纸包裹的木制餐具，带着露水的装饰花以及一整家来吃饭的客人。
“很温馨。”亚瑟低声说。他不记得自己上次和妈妈出来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妈妈很脆弱，很敏感，而哥谭的电视里总在播放一些暴力事件——这让妈妈甚至都不敢迈出家门一步。
“嗨！霍普。”穿着粉色围裙的女孩走了过来，亚瑟注意到她亚麻色的头发和翠绿色的眼睛，“好久没见你来了。”
“所以我真想念你——”霍普拖长了音，他对女孩眨了眨眼睛“们的菜。”
“哈哈，我也真想念你——”女孩冲霍普做了个鬼脸，她脸上的雀斑都充满了快乐“钱包里的钱。”
亚瑟看着他们的互动，一阵令人困惑的恐慌袭击了他——他感觉自己的舌尖泛起一阵苦味，或许还有些其他味道。但他们来的太多太凶，亚瑟一时没办法分辨。
“给我们来两个招牌鸡肉派。”霍普掏出十美元小费塞给女孩，“多放芝士。给我来一杯啤酒，亚瑟，来点什么喝的？”
“咖啡就好。”亚瑟勉强说出一句话。
“很快就好。”女孩冲霍普来了个飞吻后才离开。
“她真可爱，对吧？”霍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把头转了回来，直直的撞上了亚瑟的目光，“真可惜——”
“可惜什么？”亚瑟忍不住问。
“只可惜我不喜欢女人。”霍普的下一句话让亚瑟脑袋里一片空白，彻彻底底的空白。
他甚至不自觉重复了一遍，像是一只笨拙的机械鹦鹉“不喜欢女人？”
“是啊。”霍普耸耸肩，他的目光越过两人之间的白色矢车菊，将亚瑟牢牢锁定住，“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亚瑟。”
亚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感觉一道白色的电流在脑子里炸开，他的指尖颤抖着，急切地寻求一根烟。
“我——我，”亚瑟结巴了一会，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这不奇怪的，亚瑟。”霍普微笑着，缓慢的用自己的手指碰了一下亚瑟的指尖。明明是极其轻微的触碰，却差点让亚瑟整个人跳起来。
“你们的派！”那个可爱的女孩托着两个鸡肉派欢快的走了过来，她弯下腰，把派放在亚瑟面前，“第一次来？”
“是的。”亚瑟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一股浓郁的牛奶味钻进了亚瑟的鼻子。他不讨厌，也不是十分喜欢。
“那你一定得尝尝我们的派。”女孩又放下了一杯咖啡和小半杯甜奶，她一定很习惯于客人搭话了。
她用餐刀熟练的把派切成块，乳白色的芝士从派的边缘流进盘子里，一股浓郁的奶油味弥漫在空中。
“上好的鸡肉和大块的芝士，胡萝卜和蘑菇都是全哥谭最新鲜的——尝尝？”
霍普轻笑起来，默许了女孩卖弄的动作。亚瑟不习惯于别人如此的好意，他在女孩热切的目光里叉起一小块派塞进嘴里轻咬了一口，然后又是一口“好吃。”
“超棒对吧！”笑意浸透了女孩的绿眼睛，她把托盘捂在胸前，对着亚瑟夸张的眨了眨眼睛，“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顺带一句，祝你们约会愉快！”
亚瑟感觉自己的脸红了，他偷偷的看了一眼霍普，发现对方已经开始品尝起派了。
这没什么，亚瑟对自己说，“约会”有很多含义——朋友间也可以有约会的。
店里播放着温柔的爵士乐，有几分钟，他们在各自舒适的静默里品尝着柔软的派。
“亚瑟。”霍普消灭了小半个派，他放下了手里的叉子，变换了一个更加随意的坐姿，“你会写日记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打乱了亚瑟的呼吸，他不可避免想起自己写下的那些亵渎之语。
他不明白霍普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他放下勺子，把左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克制着自己小小的不安，“什——什么？”
霍普喝了一口啤酒，淡黄色液体湿润了他的嘴唇。霍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亚瑟这才注意到对方下巴那里有一道小小的伤口。
过了一会，霍普才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接着说“我是个警察，亚瑟。”
亚瑟没有把霍普这两句话联系起来。他迟钝的思考着，他确实猜测过霍普的工作，但从没想过这个。
警察。
亚瑟对他们的印象基本都来自于电视里。他们挡在那些寻求自己应有权益的工人面前，维护着以托马斯韦恩为首的，上流社会的利益。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吗？其实那天我是在巡逻。”霍普说。
亚瑟按住自己颤抖的膝盖，他知道的，自己并不是被眷顾的。
但他还是努力扯出了一个微笑，“但你那天还给了我一杯咖啡。”你本来可以不给我的，亚瑟咽下了这句。
霍普显然也想起了那杯咖啡，他轻柔的笑了一下。“亚瑟，你应该没有发现——我对那些”他顿了顿，“孩子，下手有点重。我绝对打断了他们中间某几个人的骨头。”
“我说过我没你想的那么正常。”霍普低声说，“那时候我确实产生过让他们体会更多痛苦的想法——我有时——我经常会产生那种伤害别人的想法。我——我会从中的到某种快乐。”
亚瑟愣神。他没想到霍普会对他说出这些话，这些话太——太私密了。
“我做警察的初心不是为了什么维护正义之类的鬼话。我只是在为我暴力的想法找到一些宣泄途径。”霍普说，“我的过去没有你想的那么光彩，我伤害过人。”
亚瑟不知道霍普指的是那些被他抓住的罪犯，还是别的什么。
他注意到霍普有些颤抖的喉结。这让他既恐惧又兴奋——霍普正邀请他进入自己最私密的空间，向亚瑟敞开自己心灵的一部分。
他渴望回应这个。
亚瑟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被咖啡浸透的嘴唇——很甜，“我有时候也想伤害别人。”
亚瑟的声音纤细又柔软，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某一部分在逐渐苏醒，
“这个世界上糟糕的事情太多了，痛苦无处不在，而这造就了很多很多很糟糕的人。
我——我总是告诉自己他们也有被伤害的过去。但我，某一部分的我控制不住想要伤害他们。虽然我从没这么做过，但这些念头一直在我脑子里。”
亚瑟任由自己说出这些话。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充斥在他的胸口，他知道自己渴望被看见，渴望有人看见自己洞开的灵魂，渴望有人看见他平淡无奇，却又无处不在的痛苦。
“哦，亚瑟。”霍普笑了，那不是嘲弄或者什么厌恶的笑，那是一种带着点亲昵的笑容，“我——我想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差不多算得上告白了。亚瑟晕乎乎的想。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们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然而在他张开嘴说些什么之前，霍普轻轻的止住了亚瑟的话，冲他眨了眨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本子。
“在你决定说些什么之前。”霍普认真的看着亚瑟的眼睛，“我想让你看看这本日记的内容。我在日记里写了很多事情，我觉得你需要知道。这是你的权利，你应该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不需要现在看，你可以把它带回家。但如果你现在想看那么我也可以。我在里面写了很多，很多很多不好的事情。”
亚瑟听着霍普的话，控制不住的看着那本黄色的日记。他知道这本日记意味着什么。
“我只希望。”霍普轻轻的说，“你在看完以后不要厌恶我。”
“不，我不会的。”亚瑟凝视着霍普的脸庞，目光再一次描绘对方的眉毛和眼睛。他克制着自己的颤抖，伸出手接过日记，第一次主动触碰了霍普的手。
霍普：打直球！哦该死的怎么亚瑟也突然打直球了！
亚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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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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