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之家6
薇奥拉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
充盈鼻腔的是浓厚到恶心的血腥味，肉类开始腐烂的味道。
她甚至没法用被药水腐蚀的喉咙大声尖叫——当她发现这个味道来源于“自己”的身体时候。
仅仅是依靠触觉和听觉，拖着半具身体和浑身的疼痛，她连滚下这张大床都做不到。
想告诉她。
薇奥拉在艾莲的记忆里看到过这个陌生的少女。艾莲对这个自称因帮助他人来到此处的人秉持十二分的戒备。
想帮助她逃出这里。
薇奥拉在想起帮助这一词的时候胃中又开始痉挛。
她真实的想法是，希望眼前的少女认出自己，帮助自己。
艾莲说薇奥拉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人，总是想温柔地居高临下地帮助别人，内心以此感到愉快。真实的目的是，她喜欢那个帮助她人的自己，沉浸在自己很善良这个概念中。
艾莲说得没错，她就是一个愚蠢可悲的说谎者。
但是！
薇奥拉读到了艾莲对“爱“之概念的扭曲幻想，薇奥拉的爸爸正处于艾莲的狂热期待中。
唯独这个不行，艾莲想用自己的身体对爸爸做什么？绝对不行，一定要阻止她。
薇奥拉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死死抓住丽芙的衣袖，扑进她的怀里。
丽芙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些头发是鲜艳的紫色，尽管因为疾病大量脱落，又因为痛苦的挣扎相当凌乱，但依旧美丽。
“你是艾莲吗？”丽芙轻柔地又询问了一次。她转动手腕，短剑换了一个房间抵住艾莲的后脑，只需要往前一递，就能扎穿她的大脑。
薇奥拉努力张大嘴，给丽芙展示自己焦黑的喉咙，她忽略痛苦，急切地摇头。
丽芙能看到粉嫩的口腔被腐蚀成黑色，焦黑的皮肤又有着鲜红的裂痕，露出更内里的肉质。
她不能开口。
“信任并不能凭空产生，而是需要铸造。我要如何相信你呢？”
薇奥拉停止了摇头的动作，她注意到了丽芙放在她后脑的刀刃，虽然艾莲在交换身体之前就挖掉了眼睛，可魔女的视觉并非依赖眼珠。
（没有办法、无从证明）
交换身体这种事情，谁会相信呢？就算薇奥拉侥幸地把艾莲困住，艾莲真的会同意把身体还给她吗？
不、不会的。薇奥拉在看过艾莲的记忆后就否定了这个可能性。艾莲绝对不会把身体还给她。
既然都是自己的愚蠢惹下的祸。她有什么脸面把陌生的少女扯进来？
薇奥拉努力用对爸爸的执念压住了绝望。
（既然这样，那我就送你离开吧。）
薇奥拉的努力举起手指，手指在没有凭靠的空中颤抖，指间酝酿着魔力，她再一次压榨起身体里残留的魔女之力，这无疑是把身体放进搅拌机的疼痛。
“呜……啊啊。”
“你要做什么？”丽芙警惕地皱眉，把刀刃压紧，但始终没有碰到薇奥拉的皮肤。
充斥着腐烂味与腥气的幽暗房间，艾莲的卧室，一直都是昏暗得不见天日的，层叠的黑色纱遮挡着占据中心位置的大床，厚重的丝绒窗帘挡住了窗户。
丽芙记得自己曾经拉开这些窗帘，那个时候窗外投进些许阳光，给艾莲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她几乎可以透过阳光看到艾莲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艾莲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是潋滟如琥珀的淡金色。
现在，厚重的黑丝绒窗帘被疯长的藤蔓拉扯到地上，沾满血迹变成几块肮脏的破布。那原本是窗户的位置只有封死的墙壁。
丽芙在之前就知道艾莲拥有随心所欲改变这栋房子布局的能力。
现在她又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给她这个机会？
为什么还不动手？
薇奥拉在痛苦的呻吟中压榨出魔力，这使得她的身体又崩毁了部分，刚开始止血的身躯又从断裂的腰部截面开始喷涌黑红的鲜血。
这些血染红了丽芙全身的衣服，丽芙惊异地看着这如此大的出血量。
在她的世界里，血液是一种媒界，神圣之人的血是圣物，可以化作鲜红的流沙，指引道路。罪恶的人的血是一种诅咒，会招致绝望的未来。
但不例外的是，人永远无法流出那样多那样多的血。
薇奥拉急促地呼吸着，忍住疼痛带来的呻吟，含糊地用损坏的喉咙努力说着：“……啊、丽，呜呜，走……”
她虚弱地推了推丽芙，这是她先前用尽力气扑进来的怀抱，她如今的力气简直微不足道。
有光照进了房间里。
墙壁磨磨蹭蹭地往两侧挤开，一阵扭动后，封死的墙壁多出了一扇小木窗。这扇窗户与这里繁复美丽的装饰极其不衬，更像是出现在村庄小木屋里的小窗户，温柔的淡黄色木头略有些粗糙，拼成并不规整的方形，玻璃是暗淡模糊的。
但透进来的光芒更加柔和。
薇奥拉又推了推她，催促着眼前的少女快走。
丽芙只是对着许久不见的阳光发愣，她的短剑收回到腰间，用手指接住那些阳光。
阳光的温度使薇奥拉溃烂的皮肤感到灼烧般的疼痛，她又开始落泪了，泪水在光线下显现出污浊的红色。
“等——”
丽芙被突如其来的藤蔓推到窗边，那些漆黑的藤蔓仿佛渴望阳光的章鱼，从房间里翻涌着挤进小窗口，它们把丽芙从窗边推落。
一缕细小的藤蔓轻轻勾住了丽芙的头发，顷刻就松开了，反复留恋着那些阳光样的金发，
啊啊……她也曾经拥有那样的头发。
丽芙在空中旋过身体，在墙壁上借力，双足踏立地板时，才发现草地松软得像地毯。
那个不知名的，存活在艾莲身体里的人如此温柔地将她送了出来。
然后是一阵微弱的风牵引起她的头发，丽芙顺着风向看去，一条藏在草丛间的小径为她显露了身影。
路的尽头是茂密的玫瑰灌木丛。艳丽的红色挤满绿色的叶片。
玫瑰丛也对她展开一条缝隙，就像是在邀请她过去。而这一且没有任何不自然，就像路径和花朵本来就应该在那里。
这就是艾莲原本所具有的能力吗？
“那位大姐姐——看这边！这里！”
一道清脆的声音快活地呼唤着，属于少女的音线清亮柔和，像是洒下的糖果。
丽芙抬眼望去，一个梳着双麻花辫的金发少女对着自己挥了挥手。远远就能看见少女穿着天蓝裙子和白色的围裙，脚下蹬着一双略大的皮鞋。
她快活得像一只小鸟飞了过来，因为跑动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呼吸急促，一个健康美丽的少女站在了丽芙的身前。
金发少女背着手友好地笑着，脸上可爱的小雀斑皱在一起：“你好！大姐姐，我是薇奥拉。”
好忙好忙，更新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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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魔女之家（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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