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好的,稻实未来的王牌(自称)顺利通过了考试,英语分数甚至创造了历史新高。拿到试卷的他大摇大摆地闯进了我们班、神气得像一只耀武扬威的白毛猫。夏季预选赛在即,我领到了棒球部的应援T恤,颜色是一言难尽的亮紫色、衬得我脸色蜡黄。我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感觉可能只有鸣那样皮肤白的人才能穿好看。
“奈绪美,我回来了——”玄关处传来爸爸的声音,他带了高级寿司回来。在仙台的两年,爸爸工作还是很忙、偶尔在家里见面夫妻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吵架,要试图去维系的只有已经岌岌可危的东西,分开后两个人的面目反而都变得和蔼了起来。在东京的新家里,我独自一个人像小鸟筑巢一样建造自己的空间,父亲的公司在市中心、离这很远,常常在公司附近他租住的公寓留宿,我大体上算是一个人生活。这种亲子关系倒是更像动物家庭,我不知道我是否适应了这种生活,但反正我和爸爸也没什么可聊的话题。
爸爸并不了解我,熟知我的朋友的名字、爱吃的零食、穿衣款式的是妈妈。我还穿着那件鲜艳的紫色T恤,左胸上写着“INASHIRO”、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夹起一块中腹、咬下满口油脂的香气。窗外的夜幕浓成葡萄皮一样的紫色,我把它们从水里捞起来、巨峰葡萄浅色的果肉从皮里钻出来流出清香的汁液。
穿着那件亮紫色的T恤、背着乐器盒就被学校的大巴打包送向神宫球场,稻实几乎在郊区,坐巴士要坐一小时。小号的站位很前,在一垒侧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到场上选手的脸。
“西东京大赛第二轮赛事稻城实业高中对国文寺高中的比赛即将开始,今天的气温偏高,请各位在观战时记得多补充水分。”
“奈绪美,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哦。”
“可能是有点晕车。”我扯了扯挂在脖子上的凉毛巾、勉强对学姐笑了笑:“等会儿应该就好了。”
午后的阳光**辣地照射下来,七月的暑热氤氲地把我蒸得冒出微汗,我扯过毛巾擦了擦额头。今天的先发投手是高中首次在正式比赛中登板的成宫鸣,抽到后攻的稻实、投手丘上正站着金发的左投手——背号是18。敬礼后捕手、二年级的原田学长(鸣称雅桑)走向本垒、野手轻快地散开,只有那道颀长的背号18悠闲地走向投手丘。
说实话,已经两年没有看到他在正式比赛中投球了。我以前一直不太懂棒球,即使现在也是一样。他站在所有人视线中央的投手丘上巅了巅防滑粉、右腿高高抬起、指尖投出第一球——
球场里有风,风也是热哄哄的,兜了我满脸。
“好球!(Strike!)”
明明人声鼎沸,我却依旧能听到我心脏跳动的声音。我终于发现,我似乎从未走下那座似乎摇摇欲坠的吊桥。
“打者出局!”三球三振。偏头痛、脑袋沉沉地胀痛,耳鸣,头晕目眩、投手丘上的身影、观众席兴奋的欢呼、都变成不清晰的雪花点。我像一台出了故障的老旧电视机,只能模糊地听见学姐半扶着我、声音焦急,明明就在身边,却感觉那样遥远:
“奈绪美、奈绪美?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中暑了!”
坐了一小时的车,就为了这场比赛、我却连《Runner》?的音符都没吹一个就到球场外的阴凉处休息了。我靠在柱子旁的阴影下,喝了一口冰凉的橘子汽水,偏头痛还是不好、太阳穴的神经不安地跳动着、回去要吃止痛药。我塌下肩膀,总觉得有一种习惯的焦虑涂满我全身每个毛孔。
头顶垂下一片阴影、带着泥土味和汗味,还有一抹香甜的橙子味。“奈绪美、没事了吗?”
“这么快就结束了?”我缓缓抬起头,成宫鸣左肩还敷着冰袋、队服松松地散着、听我问起来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五局提前结束啦!我这个首都王子出马、可是无失点结束比赛了。”棒球部的选手和吹奏乐部就在不远处、人群熙熙攘攘的。
“首都王子?那是什么?”我撑了一下地面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蹲了太久,腿已经麻了。我捧住怀里的包、朝他伸出手。
“当然是我的新昵称啦!”他得意地翘着鼻子扯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脸颊上冒出两团可疑的红晕:“奈绪美真是的啊,都引起看台的骚动了哦——我出来问才知道你居然中暑了、真弱啊——”
“吵死了啊。”他的左手上有硬硬的老茧、比两年前更多里,和我习惯于书写、保养得柔软的手心不同。他指甲蹭了下我的手心,那些茧子刮着我,我的心脏像被羽毛蹭了一下、变得痒痒的。
“奈绪美——”学姐远远地叫我,我的头痛似乎缓解了一些了、轻快地拍拍他的肩膀就要离去。
“喂、奈绪美——”第二个声音叫我的名字,我回头看他突然变得有点不高兴的样子、索性把我喝了一半的橘子汽水塞给他。他愣了一下、我就走远了,今天紫莹莹的T恤下还穿着制服下裙、我没改过裙长,所以裙摆垂到膝弯。我这样的女孩子、看背影也算不错吧,刚才叫我的藤田学姐也说过、第一次见我觉得我像舞蹈生、背挺得直直的。
脸又接触到阳光刺眼的直射,头疼并没缓解多少。藤田学姐有点好奇地探听起来我和鸣。奈绪美,那个一年级投手是怎么回事啊,他还来特意问你去哪了呢。我却心不在焉地看着另一边鸣拿着那罐汽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浅色的皮肤被蒸过一样变得发红,站在原地罚站了一会儿才把嘴唇贴上易拉罐口、啊。
啊、是间接接吻啊。
我缺掉的那根线才迟到地搭上了。鸣喝掉了那罐汽水、把我心里的什么东西也抽走了,一种要失去什么东西的预感、又一次因为他萦绕着我。棒球部高大的像猩猩一样(鸣称)的原田学长黑着脸过来扯着鸣的领子把他拖回了队伍,藤田学姐担心地皱着眉把微凉的手背贴上我的脸颊:
“没事吧奈绪美、脸很红哦。”
吹奏乐部同属小号部的藤田纱纪子学姐,从我入学开始就很关心我、不如说过分关心我。小号部所处的活动室、夏日鲜绿的浓荫投下半片凉荫,面前的架子还摆着乐谱、休息时间,我刚旋开水杯盖、藤田学姐就把头凑了过来,褐色的头发密密的垂到我脸侧,有洗发水清洁的香味:“所以奈绪美、昨天你和棒球部那个一年级投手是?”
“啊、我也想知道。”中村学姐也说,“昨天好多人都看见了。”和我同班的早川促狭地笑起来:“成宫君总来班级里找奈绪美,对吧?”
我被水呛了一下,拍了一会儿才顺过气来。“他还蛮有名的吧、棒球部的一年级天才投手?”
话题已经被早川带到了异次元:“奈绪美这种文静优等生系女生配那种傲娇小少爷也很萌啊、你看,眼镜也是萌点、之类的。”
“比起文静系、不如说是社交恐惧症系吧。”
“…什么呀。”我艰涩地吐出的日语发音,慌乱时会带一点关西口音。我在班级里存在感并不强,因此和成宫鸣的交集就更显眼。说起来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他是那种典型的投手性格,幼稚、任性、自我中心、但当初我却偏偏在和这样的人恋爱。
小号部的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谈话的声音像小鸟,明明事件主人公的我在一边发呆,谈话居然也能继续下去。我靠在窗台上,下午的风吹进敞开的窗子,带起白色的纱帘和我披在肩上的头发。这个活动室离一军的棒球场很近、清脆的打击声此起彼伏,我就算远远看过去,也只能透过高高的铁丝网看见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
我和鸣是什么关系呢,不算恋人,也永远没可能成为朋友,但也不是单纯的“认识”的关系。棒球场的方向什么都看不清,只是隐隐约约能听见有人在牛棚大发脾气。小号部的女子会好像戛然而止、我从窗台上转过头看见她们凑着头一脸促狭地看着我。
“怎、怎么了吗?”
“奈绪美、是在看棒球场的方向吧。”中村学姐吃吃笑起来。
“咳咳,休息时间结束了哦。”
我回到座位上,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藤田学姐清清嗓子、故意板着脸对着乐谱说:“棒球场、棒球场风景是不错呢。”
都是什么和什么呀!我拿起小号、吹出第一个乐音。
1《Runner》是卡尔罗斯的打击应援曲,和亲哥的《Train-train》都是飞毛腿专用的曲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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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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