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长沙。
“这次下斗什么都没捞到，你还有脸回来？”陈皮阿四拨弄着手上的太极球，隐忍着怒气问道。
女人没有辩驳，只是挺直背脊站在原地，盯着地面，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陈皮阿四的音量低下去，气势却突然暴涨：“你忘了是谁把你捡回来！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就算是条狗，也要懂得报恩！你看看你这些年来干了些什么混账事？道上谁有你送钱送得勤？当我手底下这么多人不要吃饭是不是？倒斗的钱一半送人一半送医院，你说我养你干什么，啊！”
随着最后一个语气词铿锵掷地，陈皮阿四手上太极球直直射向女人肩膀，整个堂屋里都听见清脆的断裂声，相比之下，太极球落地的声音倒显得悦耳了。
女人脸色惨白起来，晃了晃，依然站直。
陈皮阿四一挥袖子：“你要是乐意送人，我也不管你，只是有两条规矩！第一，每年必须接陈家十个活，第二，不许再帮吴老狗的后人，如有违反——”
说着，他已走到女人面前，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的相好，就不知会怎样了。”
他又恢复了正常的语速：“哑巴，我敬你是个重情义的，别想着劫人，好好干活，有你受用的。”
哑巴低着头，刘海遮住一只眼睛，表情坚冷如铁。
“叶成，给她找个地儿治伤，这手要是废了，就拿她去喂狗。”陈皮阿四转身从正门离开，此时，堂屋阴影里屏息静气站着的叶成和华和尚才走了出来。
“我说，哑巴，你何苦呢？”华和尚也看不下去了，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哄小孩子一样低声道，“四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别乱发善心，啊？”
哑巴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华和尚，摇了摇头，刚要伸手去兜里掏纸笔，手伸到一半，就腿软倒了下去，叶成急忙接住了她：“快带哑巴去看看吧，骨裂可不是好玩的。”
华和尚摸了摸脑袋，叹了口气：“是是是，小成，你背着她，我给老赵打个电话。”
华和尚开车，穿过几个繁华的街道后，开进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巷，刚进巷子，华和尚就停了车，示意叶成背着哑巴下来，叶成望了望前面，堆满了杂物，车确实开不进去了。
往前走了几十步，来到了一所破旧的诊所前，磨砂玻璃门上歪歪扭扭贴着的“诊所”二字，言字旁已经掉落，如果不是粘在玻璃上的胶还留着，简直要让人以为是“疹所”了。这种地方，一看就没有人来。
推门进去，前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华和尚也不停留，径直掀帘子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喊：“老赵，是我，老华！又送哑巴妹子来了！”
“这儿呢！”后院里一间屋里响起回答，华和尚走过去推开门，屋里的摆设跟之前灰蒙蒙的陈设完全不同，简直让人以为自己到了家高级医院。
“这不多久没来了，我还以为老家伙不再打她了呢，没想到出手还是那么狠，丫头也傻，都不知道躲一下，谁不明白要都认真起来，老家伙伤不了她？何苦给自己找苦吃！”老赵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哑巴，转身去准备工具，叶成刚把哑巴架到手术台上，华和尚一扯他的袖子就一起出去了。
外面，叶成给华和尚递上一根烟，悄悄问：“华先生，我是下面刚上来的，这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哑巴，怎么她竟是四爷捡回来的，还有什么把柄在四爷手里？”
华和尚冷笑一声，点上烟：“也就是你，尊称那老东西一声四爷，看看他这些年的行止，哪里像个爷了？道上兄弟不知道被他送进去多少，枪毙的都有，那可都是人命。在斗里，什么都没老东西自己的命金贵，把徒弟丢下一个人跑路的都有！你以为他会好心收养一个孤儿？还不是看上……”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换了个话题：“据说她有个相好的，被老东西抓了，不知囚禁在哪里，她答应为老东西干八年活，老东西就放了他，真是个……傻孩子！”华和尚说着，狠狠吐了口烟圈，“老东西吃人不吐骨头，谁知道那男的还是不是活着！不过是诓哑巴给他干活，到八年之后，随便找个斗让她去下，再找一帮人带上家伙跟上，她就一个人，怎么敌得上枪炮？可惜了，这姑娘家的能有几个八年？就算她男人还活着，出来不定要不要她呢！”
叶成听得心里发寒：“这也太可怜了……”
“你可别泄露出去，这打算，老东西只跟我一个人说了，我是看老东西最近倚重你才告诉你，你也留点神，别触了霉头，别的都行，可别对哑巴发善心，老东西有自己的打算，搅黄了肯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华和尚这番话，虽然透露出不少信息，却连一个有效的都没有，关键部分都含糊其辞，既卖了人情，又保住了情报。
叶成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一个劲地拍华和尚马屁，把华和尚吹得飘飘然，不禁又多说了点事儿：“唉，告诉你件事儿，哑巴她是00年被老东西带回来的，但不是捡的，据说那时候就是她男人被抓了，她自愿跟回来的！”
叶成吃了一惊：“哑巴她要是喜欢那男人，怎么没救得了他？”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不是不知道，老东西有的是手段。以后退休了，准能捞个人贩子当当。”华和尚挪揄地笑了一下，“看你小子还算上进，别说我没提醒你，小心别落把柄在他手里，不然，被榨干了还得丢去喂狗！”
叶成忙狗腿地连连点头：“一定一定！多谢华先生提携！以后有了好儿。一定忘不了先生！”
华和尚满意一笑：“走吧，哑巴这伤至少得躺半个月，老东西没人撒气，回头又说我们回去晚了，没的给他数落。”
“我去开车！”叶成勤快地跳起来往外跑，华和尚在他后面满意地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这小子机灵！”
我写华和尚和叶成的对话写得自己都要哭了……
修改：陈皮阿四是瞎子啊瞎子！我居然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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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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