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但是抓着哑巴的手突然就紧了一紧。
他手上一用力，就把哑巴拉了起来。在她站稳之后，又立刻把手放开，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递给她。
她接过打火机，揣进口袋，道了句谢谢，然后开始在四周寻找木柴。张起灵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也帮忙找起了木柴。他找木柴的时候目的性十分明确，往往能找到背风处干燥的枯木。
哑巴将齐羽的尸体拖到一处山洞，洞里放着一桶汽油和一把铁锹。看样子，竟是早就有所准备。
哑巴用铁锹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坑，将齐羽放了进去，木柴和汽油也倒了进去。她用打火机点燃一根木柴，丢进了坑里。
火一下子蹿了出来，火焰慢慢把火中的那张脸扭曲。这张脸，和吴邪的脸一模一样，张起灵看着的时候，也不由得出了会神。
哑巴看着那堆火的时候，面无表情，不同于平时的冷漠——至少冷漠能表示她对目前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这时候从她脸上读不出任何情绪。悲伤，哀愁，或是冷漠，逞强，愤怒，统统都看不出来。
她把自己放空了。
她一直注视着火焰中的人，眼睛眨也不眨。
当火势渐缓，那具尸体被烧得焦黑之后，哑巴用土把坑填上，走出了山洞，抬头看到漫天雪花的时候，眩晕了一下，扶着山洞口站稳。
这里是十万大山，这个山洞，如果不是有心寻找，再过二十年都不会被发现。
而有心寻找的人……她会解决掉。
哑巴的脸上终于又恢复了表情。也许是被烟熏疼了，她眨了眨眼。
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转过脸去，看见张起灵正低头看她，漆黑幽深的眼睛里藏了太多东西，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她突然开始掉眼泪，毫无征兆地，崩溃一样地。
张起灵似乎是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拉起她的手就往回走。
哑巴亦步亦趋地跟在张起灵身后，一路走一路不停地擦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接近中午的时候，他们才再次回到盘马家，哑巴早早地就甩开了张起灵的手，脸上的泪痕也消失不见。她依然是那幅世事与之无关的样子，虽说那身瑶装是云彩穿过的，但穿在她身上，却见不到一丝云彩天真活泼的影子——胖子说背影像，大概也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吴邪缩在门口，既想蹭屋里的热气，又不愿放弃守望他们归来，正犹豫不决，一抬头就见从林子里走出两个人影，定睛一看，是哑巴和闷油瓶！
吴邪等不及他们走到近前，忙冲了过去。等跑到他们面前，他挠了挠脑袋，最后只问出一句：“你们，不打啦？”
哑巴没有理会吴邪的问话，只是自顾自地开始下一个话题：“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吴邪看了一眼张起灵，答道：“我打算去找张家的本家所在，但是小哥好像也不记得了，我们只能从张家古楼找线索。”
哑巴摇了摇头：“张家的本家几十年前就被张启山烧了。再找也只是一堆废墟而已。”
吴邪从来没听说过这事，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哑巴转头看向张起灵，他摇头表示不记得这件事了。
哑巴道：“中国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起源于张启山的‘张起灵计划’，而所谓的张起灵计划，则是张启山在知道了张家守护的秘密一角之后，经上面某个人的示意发起的。同一时间段，张启山调用那个人的势力，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张家本家，在找到之后将其付之一炬，带领追随自己的张家人自立门户，成为一方军阀。”
顿了顿，哑巴又问道：“你要找张家本家做什么？”
吴邪看着哑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要找的答案，以另一种方式来到了他眼前。
吴邪的眼睛突然开始闪闪发亮，他按捺住自己的激动，问道：“哑巴，你还记不记得——”
刚说完，他就沮丧下来。
跟张家人讨论记忆这件事，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但吴邪的性子就是无论成不成功，还是要试一试，不成功便成仁，管他娘的那许多呢。
“你记不记得，你是为什么……离开张家？”吴邪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哑巴明显是没想到吴邪会问这个问题，微微瞪大了眼。但她看上去对这个问题也没多抗拒，因为对她来说，这个问题并不是很难：“那时候我还小，本来就不会记得。”
吴邪有些失望，不过因为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也没多颓丧，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张家本家在哪里吗？即使被烧掉了，还是得去一趟。说不定会发现什么东西，而且我们现在只有这样一条线索了。”
突然，张起灵转身，看向了一个方向。
吴邪疑惑：“小哥，怎么了？”
其实吴邪一直觉得，张起灵的存在，就好像是一台二十四小时运转的危险警报器，一旦有不干净的东西靠近，就会立刻警觉起来，所以他一般不敢拿张起灵异样的反应不当回事。
“林子里有东西。”张起灵收回了目光，“但是白天它们不敢出来。”
吴邪反应过来：“你说黑飞子？”
哑巴皱眉：“它们不可能跟过来。操控它们的人，我已经解决掉了。”
“有两拨人。”张起灵说，“对付张家人，他们不可能只派一拨人，这太少了。”
哑巴看着刚才人影闪过的地方，说道：“是我疏忽了。”
吴邪见他们两个一人一句接得挺顺，不像是一见面就要打架的样子，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个，你俩是怎么回事？看样子，那什么秦皇陵的误会解开了？”
哑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吴邪：“你不知道？”
吴邪觉得无力：“我该知道些什么啊？”
哑巴想了想，说道：“秦皇陵里我确实是‘死’了一回，但第一，我原本便不算是活人，第二，他也救了我一次，两相抵消，根本不存在什么误会。”
吴邪心想，那你在古潼京那会，杀气腾腾地撂狠话，难道又是小爷我的幻觉不成？就算那次是，这次你把人家闷油瓶摔地上，可是大家都看见了啊！
哑巴接下来又补充道：“所以我要杀他，不是因为秦皇陵的事。”
这下，连张起灵也看了过来。
吴邪觉得哑巴这成天说着要杀了闷油瓶，大概也只是说说而已，哪有轻描淡写地站在刺杀对象面前说自己要杀了他的，这也太儿戏了点，要是做杀手的大家都这样，那这个世界该多和谐，要杀谁，往人家面前一站，说一声“不好意思有人委托我杀了你，请问能站那儿别动吗？”，然后大家乖乖站好，按部就班……
正在吴邪大开脑洞的时候，哑巴转过脸去盯着张起灵：“因为我要成为下一代张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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