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几天休养，对普通人而言几近致命的伤在阿尔弗雷德超强自愈下很快愈合。
治疗阿尔弗雷德的几位医生是王京找来的。他们惊讶伤患在伤中心脏后能被抢救下，还以如此快速度痊愈，却碍于来时收到的上级命令，未流露出分毫好奇和探究。
每日例行检查完后，当最后一位医生从病房离开，阿尔弗雷德靠在床头问：“他们是军医？”
坐一旁的王京颔首，剥了个橘子给阿尔弗雷德，他身边桌上已经攒了一堆橘子皮，“普通医生我不放心，就从部队调了他们。”
复又笑问：“怎么看出来的？”
阿尔弗雷德：“站姿，和普通人相比，他们很显板正。”
“不错，”王京夸奖一句，紧接话锋一转，打量他问，“我看你这该有的观察力也没退步，怎么还让自己挨了个枪子？”
随口一说的语气，仿佛不是和他秋后算账，只是对他平白挨了一枪的调侃。
王京亲手剥的橘子在嘴里不上不下，阿尔弗雷德顶着他等待答复的目光索然无味地咽肚。
他眼眸低垂：“我们认识了很久，所以……就没太警惕。 ”
“没太警惕。”王京重复一遍，声音冷漠。
连日来压抑的怒火被阿尔弗雷德轻轻一句点燃，对他不把自身安危放在心中的态度感到气愤，王京皮笑肉不笑：“我和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小心，你像没听见。”
“这次只给你一枪没将人带走，要是他们把你打昏后捆走，等美国的那群老头跟我要人，我上哪去找？”
“阿尔弗雷德，普通人当久了，别忘了自己身份。”
愤怒促使他讲出难听恶语后立刻后悔。倚向身后椅背，王京目光下意识从阿尔弗雷德脸上移开，不愿去看他听见自己话后的表情。
“抱歉。”
片刻安静，响起阿尔弗雷德为自己疏忽差点对王京造成困扰的道歉声，他侧头望向病床另一侧贴墙而设的鱼缸，视线追随水中游动金鱼：“请放心，我就算出了事，他们也绝不会拿我为难你。”
“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王京板着脸再无言语，手中原本剥好给阿尔弗雷德的橘子既不送出也不放下，他拿在手里好像踟躇的不知该如何解决。
王耀打饭回来，就见走前还和谐相处的两人变得互不搭理。
病床上的阿尔弗雷德目不转睛地盯住鱼缸不知在想什么，守在床边的王京单手搭着椅背，低头注视地板出神，各自别过头谁也不看谁的模样，像极以往在上海时每次吵完架互生闷气的样子。
看到大哥，王京起身告辞。
饭盒放在桌面，王耀问道：“我也买了你的饭，不吃完再走？”
拿起搭在门口衣架的外套，王京婉言谢绝：“不了，中午还和朋友有约。”
站门口扫了眼阿尔弗雷德，瞥见后者已经被大哥买来的饭吸引，王京收回目光，向王耀转述完上午检查后医生说的一些饮食上的嘱托便离开。
连续吃了数天清粥素菜，无比想要沾点浑的阿尔弗雷德瞧今日还是寡淡饭菜，瞬感痛苦地滑进被中哀叹一声。
送走小京的王耀刚踏回病房，就收到来自阿尔弗雷德的抗议。
掀开身上被子，他爬起来伸手捻住床边王耀衣角，仰头冲他可怜兮兮问：“可以点外卖吗？”
不等王耀作答，又双手合十，继续拖长声调恳求：“汉堡、可乐、薯条，哪个都可以，就点一点。”
抬手将他鬓边头发捋至耳后，王耀的手轻轻抚摸阿尔弗雷德皮肤细腻的脸颊，微微摇头：“你的伤没好全，不能吃这些。”
得到拒绝的阿尔弗雷德像霜打的茄子，肉眼可见的蔫了。
*
专案组下午突然来访，一男一女，说要询问阿尔弗雷德一些与段文相关的事。
此前，他们已经来过好几次，但都被阿尔弗雷德的主治医生以患者身体还太虚弱不适合进行问话委婉拒却。这次会允许，一是上午检查后发现阿尔弗雷德身体已无大碍，二是得到王京首肯，所以面对再次拜访的专案组主治医生才没再拒绝。
他们来时，阿尔弗雷德正坐床上由王耀帮他把麻烦的长发编成个麻花辫束在肩后。不过编到一半见有警察来便先用皮筋捆住，为方便问话，阿尔弗雷德和他们并肩坐到病床对面的沙发上。
沙发旁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透过单向玻璃，看到窗外人造锦鲤池的水面波光粼粼，一条金色锦鲤跃出，带出的水溅落到池边铺贴的木质地板。
自称钟晓玉的女警负责从一旁记录问话的全部过程。
完成初见的客套，俞谷单刀直入，问阿尔弗雷德从什么时候认识的段文。
“三年前搬到那片小区，每次买快递都是他送，他老婆又在小区附近开熟食店，买了快递我又出门在外收不了时便会放他那，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你经常买快递？”钟晓玉好奇地问了句。
阿尔弗雷德微妙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经常……但也不少。”
俞谷：“在他打伤你前，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阿尔弗雷德：“一个月前我去丽姐店里——也就是他老婆那，买熟食见到过他。”
“听语气，你和他老婆很熟？”
“丽姐做的熟食很好吃，我除了去拿快递，也经常到店买些吃的。”
“那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回忆那日场景，阿尔弗雷德说：“他下班后和往常一样去店里帮丽姐忙，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俞谷：“在你认知里，段文人如何？”
提到这，阿尔弗雷德情绪明显变得低落，像对自己识人不清的懊恼，他看着窗外池塘说：“在我认知里，段文人很好，淳朴善良，还曾因拾金不昧受当地分局褒奖，反正是个非常好的……人。”
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孩子”两字，阿尔弗雷德装成毫不知情的受害者，满腹困惑地问俞谷，“警察同志，您能稍微说下，他为什么会打伤我吗？这几天我百思不得其解，看网上说他报复社会，可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过得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报复社会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
相处还不错的朋友毫无征兆地拿枪袭击自己后自杀，换谁一时都很难接受。
与钟晓玉对视一眼，俞谷抿了口面前茶几上给他到的茶水，斟酌开口：“听说过长生会吗？”
“有听过，一个很危险的邪教。”
“段文是长生会的人。”
露出适当震惊，阿尔弗雷德表现出不太相信的样子，“不可能吧，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记得有次去段文家吃饭，当时开着的电视里刚好播到一则对其他邪教害人的报道，那时段文看到了对着一顿批评，说他们是什么害人精，脑子进水了才会信……他对邪教如此深恶痛疾，怎么可能会是什么邪教的人。”
这也是阿尔弗雷德会对段文没有丝毫警惕的原因之一，见过他对邪教的厌恶，所以知道自己被长生会盯上后，潜意识把段文排除在外，单向认为他是无害的普通人。
“没什么不可能，”一直沉默当记录人的钟晓玉忍不住开口，“邪教是我们常人对他们的定义，信奉的人可不认为自己是。”
“再者，他当时批评的是与自己不同信仰的宗教，对其他宗教深感讨厌，不代表他自己不信教，更何况在教徒心中不同信仰者即是异端，他表现得不喜欢很正常。”
钟晓玉的话并无道理。
作出认清现实，且对段文信邪教这件事的难受感，阿尔弗雷德忐忑问俞谷：“突然提起长生会，这跟段文袭击我有什么关系吗？”
“有很大关系。”
接下来，俞谷告知了阿尔弗雷德长生会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他这件事，并说：“我们怀疑段文袭击你，长生是背后指使。”
静默几秒，演出突然得知自己之后随时还有生命危险的惊慌，阿尔弗雷德惶恐不安地问：“长生会为什么要杀我？我哪得罪他们了吗？”
俞谷摇摇头：“这也是我们最不解的一点。”
“从长生会在拐卖案冒头到现在，我们查遍所有能查的地方也没弄清他们为何会盯上你，局里的同事认为长生会只是想抓你做他们祭品……但直觉告诉我，你对他们，绝非只是一个祭品那般简单。”
俞谷鹰隼般的目光紧盯着阿尔弗雷德，时刻观察他的反应：“其实，这次来除了是问些关于段文的事，更主要的是想请你协助我们揪出长生会。”
“邪教的存在对国家危害有多大，不说大家也明白，”俞谷双手交叉，放在膝前，他开始对阿尔弗雷德表达出此次针对长生会的调查于自己有多重要，“我们等了多年，查了他们多年……终于好不容易因为你的出现揪住了他们的一些尾巴，这次要不能顺藤摸瓜下去将他们彻底铲除，我会很不甘心。”
直视俞谷漆黑双目，阿尔弗雷德的脑中霎时响起周平的警告。
——“警察不可信。”
他两眼下垂，静静思考警方请求的协助。
阿尔弗雷德过长的沉默，令钟晓玉和俞谷做好了最坏打算。
钟晓玉轻声说：“不愿意也没关系，让民众来协助我们警方这个要求毕竟很无理，而且还对你如此危险。”
落日的余晖穿过窗户笼罩在阿尔弗雷德身上，他闻言抬眸，急忙否决说：“不不，不是不愿意，我刚才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协助到你们。”
……
他们走后，阿尔弗雷德拉开玻璃推门感受外面的冷风吹进，独自一人坐沙发注视窗外池塘良久。
细细思量着下午他们讲的每句话，纷乱的思诸直到被披在肩上的薄毯打断，阿尔弗雷德抬头，看到为了回避他们说话自觉出去外面溜达的王耀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
王耀合上推门，责问：“你身体没好全就吹冷风，不怕再发烧？”
收紧身上毯子，阿尔弗雷德低声说：“他们这次来是想要我协助他们揪出长生会。”
“你答应了。”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抬首与王耀对视的眼神竟是许久不见的冷峻，“他们彻底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
——“对了，丽姐还好吗？”
——“……王京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你被段文打伤的当天，我们在段文家的冰箱，找到了他老婆和女儿的尸体……”
这章主要说下段文夫妇，以及阿尔弗雷德和警方接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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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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