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前的人在他和顾熄之间的天平中会选择谁，景宁不算太肯定，没有十分的把握，又或许说，不敢去试探。他也一向厌恶这种试探，吃到七八分饱，他放下筷子：“我年纪不小了。”
“我比你大。”
魏时寒其实不太爱吃日料，滑腻的鱼激起他的呕吐欲又被他压下去，端着酒杯看对方：“你想要谈恋爱了吗？”
杯里盛了清酒，度数高不高他不清楚，但他酒量很差，已经开始有点上头了。
人之常情。不过beta是各方面都很冷淡的性别，魏时寒不理解但尊重他人对性的需求和渴望，也一样尊重景宁的：“无论是想认真谈还是玩玩，都把保护措施做好。别伤害Omega，多尊重一下别人。”
景宁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想再说什么又觉得乏力：“那如果我说我不想和Omega谈恋爱呢？如果我喜欢alpha，或者我喜欢——”
“随你喜欢。”
魏时寒打断他的话，垂着眼睫难得地有点不耐，打开社交软件，数不尽的信息涌过来，夸他会营业，有上进心。他好像得到了原本想要的东西，但好像以这种方式得到又显得不那么坦荡，这种复杂的感情让他觉得矛盾。
或许说人本来就很矛盾。
“你不在意吗？到时候我结婚肯定让你站我旁边——”
景宁说到这里又停下来，他总觉得主动开口的自己太掉价，会失去在感情里面的掌控权，也觉得——他们根本没可能走到结婚这一步，是魏时寒的姿态看起来太可怜太忠诚，他才动摇着想给对方机会。
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自己也不算太讨厌魏时寒。
“如果你想要邀请我做伴郎，我当然会过去。”
魏时寒的语气神态都很自然，他只是不可避免地怀念起故人，想如果对方在会怎么样。会用什么语气谈起自己喜欢的人，会怎样把恋人带到他面前，怎样……但是都没办法实现了。
再抬眼看景宁，对方俨然是在生闷气，忍了又忍：“我最近要去国外拍广告，你的生日我可能回不来了。”
景宁连示好都是一种剑走偏锋的极端。
“没关系。”
到最后，景宁也放弃从他这里撬开心门的锁，起身准备离开，看着魏时寒坐在座位上没动：“你不走吗？”
“我们这样被拍到是深夜叙旧，你先走吧。”
景宁愣了一下，想起来自己过去没心没肺的时候在镜头面前刻意冷落调侃过魏时寒，也说过不想捆绑吸血之类的话。
微妙的感觉，像水晶球上上出现第一道裂缝，不影响美丽但足够显眼。
景宁在这一瞬间后知后觉地明白什么，他过去好像太恶劣，但对方从来没抱怨过也没在意过，这样的好——如果不是爱，如果他不爱他？那还能爱谁呢？
就是这种爱，景宁才仁慈地愿意高看他一眼，愿意把对方圈进自己的领地。景宁把大衣的扣子一粒一粒扣好，余光瞥到对方冷淡神色，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一开口却忍不住把自己最想问的问出来了：“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顾熄，你会和他一起走出去吗？”
魏时寒的回答很快，快得像是不需要思考：“我和他不需要避嫌。”
就算需要，也不是现在要做的事，可能在顾熄成团出道之后，交集会减少，会变成通讯录里面不打开的名字，默不作声，两个团队就会在这时候达成避嫌的默契。
和景宁，甚至没人知道他们关系很好，除了助理知道他家里给对方留了房间，粉丝都想不到团队里的top和back在各自单飞后还会有交集，他们是除去互相关注，连生日微博都不会点赞的关系。
魏时寒陷入回忆里，想象着站在他面前的是另外一个人，所以他起身朝对方走过去，一字一句恳切得眼泪快掉下来：“人都是会长大的，你结婚之后也好好对待别人，我知道你不会说好话但是你是很好的人，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景宁心情复杂，看了浑身酒气的他一眼就走了，剩魏时寒在原地发懵，眼泪快要掉下来，坐了半小时才离开。
出门的时候夜深，现在就更深了，所幸城市是巨大机器，夜晚也有人在运作它，这一点才是让魏时寒觉得不寂寞的原因。
“帅哥，去哪里啊？”
见到客人上车，对方又看起来是年轻俊美的类型，beta司机有意无意地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性别卡来减轻对方的戒心：“这么晚了还出门啊。”
“去孤儿院。”
魏时寒连手指抬一下都费劲，在对方再三的询问里才找回理智：“最近的孤儿院，哪一间都可以。”
“可这大半夜人家也不开门啊。”
司机觉得自己遇到了怪人，对方的心思想法他怎么也摸不透，一下子联想起过去看的悬疑电影里面的各种变态杀人魔，背上起了一层毛毛汗：“大哥，这你别想不开试探法律底线啊，你不能仗着人家没有父母就去大开杀戒啊！大半夜的睡一觉多好，实在不行我和你去吃火锅！”
“不是，我去看看我弟弟。”
“大哥你人模狗样怎么能把你弟放孤儿院呢！真不是东西！”
下车的时候，忽然下雪了，从天空落下来的纷纷扬扬的雪，恰好落在魏时寒身上。他面色不改，站在牌照破旧的孤儿院门前，沉默着站了半小时才回头冲司机发问：“大哥，您带了烟吗？分我一根行吗？”
司机也不说话了，凑他身边给自己点烟，又给魏时寒发了一根，想竖起听故事的耳朵，但魏时寒看起来没有表达欲。
司机抽了一口，觉得郁结气飘散开，再看对方，把烟拿在手里却没有抽，目光落在不断燃烧的烟上。司机想了想，可能是对方嫌他十块一包的双喜太劣，从外衣的贴身口袋里掏了包芙蓉王出来：“大哥，我这个烟好点，你要不要？”
魏时寒摇了摇头，目光在快燃尽的烟上：“我不会抽。”
等烟彻底熄了，两人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魏时寒上车报出住址，大哥看他一脸疲惫也安静下来，车内原来放着的“今天是个好日子~”也关闭了，只他下车时才笑着说：“哥，求你给个五星好评啊！我大半夜开车不容易的！”
“好。”
见魏时寒应下来，大哥心满意足地开车走了，他也打开软件给对方一通好评。坐在客厅百无聊赖的他，忽然想起了经纪人说过的，定时去看一下cp超话，了解一下目标群体，去寻找一下粉丝的需求，及时调整一下卖腐方向。
没想到营业也有这么多学问。
魏时寒深吸一口气，点了进去，然后笑容就凝在脸上了。
cp超话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比个人超话更直白疯狂的表白，充斥大量感叹号和“他好爱他”。魏时寒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耐着性子着刷到的第一条小作文，想看看cp粉对他们有什么期望。
【非常感谢在过去点开鲨鱼平台收看直播的我自己，才让我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遇到了我们的非熄时今。】
非熄时今，取自非昔时今，意思是过去是错误的，而现在是正确的。是魏时寒和顾熄的cp名。
【他们是最特别的存在，一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选秀断层人气选手，一个是人气垫底的与世无争的选秀导师，从第一次见面就被对方吸引，无关皮囊，他们被彼此金子般的心打动。】
读到这里，魏时寒停下来思索自己第一次见顾熄想了什么，也不明白这个金子般的心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他那时候的注意力落在了沈宇航身上，再看顾熄，是很美丽危险的一张脸，倒真的没有感受到金子般的心。
再勉强自己读下去，都只觉得满篇都是和他们无关的形容和解释，风花雪月堆砌着像一本浪漫的**小说，被粉丝爱着的两个人像不会存在世界上的虚假人物。
魏时寒又叹了一口气，再刷新一下，冒出来的帖子也依然围绕着“冬天的雨”，还有对准自己的reaction直拍。点开来看，那一天的自己确实，在听清那句歌词的时候瞪大了眼睛，有一瞬间表情变得迷茫起来。
这一刻再看到，魏时寒也能回忆起那时候的感受，他很久没有从粉丝之外感受到这种热烈直白的爱，隐晦又不完全隐晦，像爱他又不完全爱他。
是营业伙伴吗？
确实是。但不能否认的是，他从营业伙伴身上短暂地握到了光，感受到了热，好像被爱了一下。
但是他好像没有爱人的能力，会害怕像太阳一样的人，害怕直白地想要爱他的人，不抗拒给予但害怕得到，担心信任的事物会一夜坍塌。他好像行走在沼泽里，能看见太阳也能看见月亮，但他害怕它们落下来，落在沼泽里。
他也害怕他身上的泥会遮挡住它们的亮光。
所以，希望他的营业伙伴，只是在营业，不要为了他落下来。
魏和景宁没有谈恋爱，纯属后者误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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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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